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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学教授之愤青

2023-05-10 14:56:27



1992年,刚开始在美国独立给本科生讲授战略管理课程。用的是英国学者Robert M. Grant的课本,至今我依然认为他的Contemporary Strategy Analysis(已经出到第九版)乃是全球最好的战略教材。


虽然该书长于理论分析的严谨和精准,相对疏于对组织管理和战略过程的关照,其理论深度、分析方法和时兴案例的有机结合使得该书独树一帜,享誉全球。


记得在1990年代早期,我惊讶地发现很多讲授战略的老师们(那些年龄较大的)根本不讲波特的五力模型和基本战略,虽然波特已经红了10多年了。原因大概很简单,他们读博士的时候,波特的《竞争战略》(1980)和《竞争优势》(1985)还没问世。


即使出版以后,他们中的有些人也觉得波特没啥革命性的贡献,或者其理论框架过于偏重经济学分析,并且对产业经济学的依赖实际上是等于积极拥抱了环境决定论,并从某种程度上否认了管理者的主观能动性。这是管理系的老师不愿接受的。


在1989年博士第一学期的一门课上,曾经读了近30本管理学经典。我还是喜欢Miles and Snow等基于管理学自身学养开发出来的战略理论和分类法。读了波特的1980著作,当时交的作业(读书笔记)中的评价比较中性,既肯定了波特新方法的贡献,又认为该书不过是一些要素和框架的堆砌,跟Barnard, Bower,Chandler,Lindblom, March,Rumelt,Selznick, Simon等人的著作比, 没有太多的理论价值。


在我讲课的时候,我丝毫不会轻看波特的贡献,当然我也不会放过其缺陷,或者所有理论都必有的自身缺陷。2005年左右,波特访问中国,记得在某个峰会上,有人问是否五力模型应该加上政府或者互补者,称为六力或者七力模型。当时波特的回答基本上是外交辞令:你想叫几力都行,反正我当时弄的是五力,我今天仍然认为它够用。


波特也没有把他当年在哈佛自己的同事弄的互补要素放进自己的理论框架中。比如,曾任教于HBS的Brandenburger和Yale的Balebuff所提倡的竞合框架中对complementarity的强调。


一旦有范儿,“大家们”是很自闭的。没人会因为融合众家之长获得诺奖或者这奖那奖,都得是有某种独特的贡献才行,而且要自己始终坚持自己那一套,能自圆其说。


如今我自己也博士毕业27多年了,我也时常警醒自己,是否自己的知识结构已经陈旧,是否自己也像1990年代不讲波特的战略教授一样“落伍”。 确实意识到,肯定是落伍了。


同时,又觉得不以为然。对1990年代那些老家伙们有了些敬意。这可能是惰性甚至傲慢,也可能是守成抑或保持本真。一个学科要有一定的固恒性。不可能天天日新月异。新东西也要经过检验,有时检验要很长时间。不能什么时髦都赶,什么潮流都跟。


从客观上讲,我的知识积累在1991年博士资格考试的时候达到高峰。那时的脑子里至少装着近万条著作和文章的citation,几乎涵盖与管理学相关的所有社会科学领域。读万卷书之说,毫不夸张。


一旦考试之后,再读什么都是过眼烟云,superficial,而且也记不牢靠了。通常还要用原有形成的框架和标准去评判新文章,能够认为是真正创新的东西非常少。


往好了说,有学科的核心文献功底和历史沿革的浸淫,往坏里讲,基本上是固步自封,抱残守缺。这都是客观事实。


但是,如果一个领域天天都在创新,那肯定是浮夸。现在的学科研究越来越细分,问题越来越窄,划时代的大著作可能真是要等一个“时代”才出现,一个学科可能10年、20年都在平台期,低幅振荡。


UCLA的战略大家Dick Rumelt(《好战略,坏战略》作者)曾经调侃说现在的《管理学会杂志》的读者平均是2个,一个是作者本人,一个是作者的配偶。(难怪,他现任太太是他当年的博士生。)


连Rumelt这样的大家现在也没啥新东西可说了。即使偶尔发个新文章,也没几个人捧场了。老家伙们走了,新星星们起来了,用的是新的语境,耍的是新的方法。但玩艺儿和功夫未见得强了多少。你很难说Bob De Niro那一代比Marlon Brando那波强多少,或者Kevin Spacey这一辈比Bob De Niro这帮强多少。


在管理学界,新一茬的数据控和技术控早已闪亮登场,忙坑满谷地占领了研究领域的所有的细分市场。《管理学会期刊》和《战略管理期刊》列出的审稿人都在400人左右。管理学研究已经是全世界各国人民广泛参加的群众运动,而不再是学术精英之间的思想交流。


一年的期刊瞟下来,没有几篇愿意读第二遍的。我老了。我钝了。看什么都不再新奇了。


不光对待学术文献如此,对待畅销书和时髦言论,就更是不屑一顾了。物流,云,大数据,商业模式,一代又一代的耸人听闻者不断地用新颖的词汇重新包装着陈旧的或者既有的概念和事体。信誓旦旦。


举一个例子,平台战略和生态系统。1996年James F Moore就已经清楚地说明了生态系统之间的竞争对于一对一竞争的替代。后来仨经济学家愣是发明了一个双边市场或者多边市场的说法。好像是前年得诺奖的Tirole。每一边内或者跨边之间都可能有正面的或者负面的网络效应(network effects)。我看了某些著名的《平台战略》的著作,拿起来5遍,放下来5遍,看不懂也看不下去。


有时简直就想骂娘。双边市场?难道还有单边市场么?单边还叫市场么?中国村儿里的庙会不早就是交易平台么?客人成群结队,商家拉帮结伙,本村互相照顾,异村互相诋毁。用得着整得那么玄乎么?标题党呀!


那套路就是:听不懂,买我的书,上我的课呀!听完了,稀松平常。把你已经知道的事儿,再用ABCD或者你直观感觉上不可能知道或者意会的词句或者公式推演一遍。这就是创新呀。


据说,MIT当年的院长,弄实证IO的老将Richard Schmalensee也写了本平台战略,等我拿到手后要看个究竟,是不是主要为了给某个后生合作站台,还是真有啥话要说。


再举一个例子,现在鼓吹所谓分享经济的赶时髦者,张嘴闭嘴就是Airbnb,没有一张床位就能打败众多的世界级酒店集团,云云。


扯淡!Priceline.com, booking.com,  携程,众多的旅行社和OTA不都是一个床位也没有(当然不排除他们出于各种目的去收购一些酒店)。为什么不拿Airbnb跟OTA平台比,却要跟酒店比?


OTA对应的是世界上最专业的酒店,Airbnb对应的是大多不知深潜的业余空房主。应该那一种Travel Service平台与另外一种Travel Service平台比。那专业酒店与个人家庭剩余房间比。搞清楚可比对象再讲故事行么!


再说了,国际奥委会自己有一个体育馆么?


平台自古有之,别瞎装神弄鬼。你只需要说互联网使得平台的搜寻,参与性,使动性,促进性,灵活性,可信性,便利性,可追溯性等增进交易可能性的因素更易得而已。


还有,众多人不假思索地狂喊,IT公司需要扁平化,不需要管理官僚!


Really?你去Google等大型技术公司看看。


你在IT公司的任何实质性部门掌过实权,你亲手fire过人么?


哥现在有些中年愤青了。嗯痕。洗洗睡。


版权信息

者:  马浩博士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管理学教授,BiMBA商学院管理学教授兼学术委员会主任。本文授权转载自公众号马浩教授on战略管理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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