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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场的三件小事 |《王阳明大传》读书笔记(六)

2023-05-10 14:56:27


王阳明在龙场

除了教化百姓之外

还发生过两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打狗不看主人,打完还不道歉,然后优雅地发邮件掐架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段位比拍马屁的同僚高太多



龙场教化


前面提到,龙场乃蛮夷之地,和中原语言不通。


王阳明积极学习当地语言,努力和百姓交流,和他们相处逐渐融洽了起来。


因为山洞里面潮气大,不利于健康,所以百姓主动给他造了一间小木屋。


他非常高兴,命名为“何陋轩”。


从最开始的自建齐肩茅草屋,到住山洞里,现在终于有了个像样的房子。


《周易》中有“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指用不可思议的力量来感化百姓,把百姓引入正途。


王阳明认为:人性本善,世间任何人都可以被感化。他希望通过亲身实践,用自己的品德来感化龙场百姓。


重视实践和切实体验,这一点和其他儒学家非常不同。


前面提到,阳明学的源头在陆九渊,他与王阳明一样,都是内心“生机勃勃”的。


陆九渊的弟子说,陆九渊非常高兴的时候,会情不自禁手舞足蹈起来。


授课时,他不是通过对书籍的解释,也不是通过理论来说服对方,而是通过人格与人格、心与心的交流来感化对方。


而理学大家朱熹的授课方式则完全不同,他是以对书籍的详尽解释和理论分析来教诲弟子的。


可见,王阳明和陆九渊都是“真性情”的人,一字一句发自肺腑,而不是单纯的理论,所以他们的授课才能如此打动人心。


王阳明追求在不知不觉中教书育人,随处点化人。


他对儒家传统那种“师严道尊”的教育方式非常排斥,道理要感动学生的“心”,才能让学生认同。


只讲理论,光解释,跟填鸭有啥区别。


他在龙场开了一家“龙冈书院”,学生大多是“蛮夷”子弟。


书院的学规有四项:立志、勤学、改过、责善。


给人感触最深的是“立志”:志不立,如无舵之舟,无衔之马。


有次中午去公司楼下蹭饭,聊到英语教育。


艳同学说她认识一个妹子,在某大学的二级学院做英语老师。


一周没有几节课,还有寒暑两个长假,当然薪水也很低。


看上去完全就是混点的工作。


却被她做得风生水起。


因为她志在实践XXX教育法——某国际通行语言教育方法吧,我记不住,但这不是重点。。。


所以每次上课都报着实践这个方法论的目标,把学生分成几个对比组来实践教学,并把实践结果分析总结写成论文发表。还把这些经验,应用在自己的在线教育课程上,取得了很正面的反馈。


她在二级学院的学生们,也很有参与感,并乐在其中,她的课堂评分每次都是最高的。


一个听起来蛮没有意思的工作,被一个带着“目标”的人,做得生机勃勃。


王阳明在“立志”中告诫学生,要正视自己的内心,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想想自己的目标是什么,自己的志向是什么,才能振奋精神。


就是不道歉


“用流氓的手段对流氓,用君子的方法待君子”


贵州有个小官,因为嫉妒王阳明在百姓之中的声望,没事就去龙场侮辱王阳明——让王阳明对他行跪拜之礼。


龙场群众于是把这个找茬的官吏痛打了一顿。


那个官吏的领导,向朝廷告了一状,于是有人劝王阳明赔礼道歉。


王阳明给他写了一封回信。


在看这封信之前,我就在想,如果我来写会怎么样:


我也是一朝廷命官,你闲得没事就来找茬玩,被百姓嫌恶打了,怪我咯?!


嗯,就这思路。


可是把他的回信全文读完,觉得:


讲道理其实是一门技术活儿......


当然,这件事很有可能是:被打官吏的领导放狗咬人,王阳明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用流氓的办法对付流氓。


我的那种立意和思路,写出来会很流氓,又有点尴尬。


而他的回信道理明确,丝丝入扣,完全没有咄咄逼人和撒泼耍赖,一股正气力透纸背。


全文如下:



《答毛宪副书》

注:毛宪副是当时的一个御史。他写信给王阳明,晓以利害,劝他道歉。


      昨承遣人,喻以祸福利害,且令勉赴大府请谢;此非道谊深情,决不至此。感激之至,言无所容。但差人至龙场凌侮,此自差人挟势擅威,非大府使之也。龙场诸夷与之争斗,此自诸夷愤愠不平,亦非某使之也。然则大府固未尝辱某,某亦未尝傲大府,何所得罪而遽请谢乎?

注:大府是指思州太守,被打官吏的上司,是他在事发后上书朝廷告的状。毛宪副应该是在来信中,让王阳明向这位太守道歉。


      跪拜之礼,亦小官常分,不足以为辱,然亦不当无故而行之。不当行而行,与当行而不行,其为取辱一也。


      废逐小臣,所守以待死者,忠信礼义而已。又弃此而不守,祸莫大焉。


      凡祸福利害之说,某亦尝讲之。君子以忠信为利,礼义为福;苟忠信礼义不存,虽禄之万钟,爵以侯王之贵,君子犹谓之祸与害;如其忠信礼义之所在,虽剖心碎首,君子利而行之,自以为福也,况于流离窜逐之微乎?


      某之居此,盖瘴疠蛊毒之与处,魑魅魍魉之与游,日有三死焉。然而居之泰然,未尝以动其中者,诚知生死之有命,不以一朝之患,而忘其终身之忧也。


      大府苟欢加害,而在我诚有以取之,则不可谓无憾;使吾无有以取之而横罹焉,则亦瘴疠而已尔,蛊毒而已尔,魑魅魍魉而已尔,吾岂以是动吾心哉!执事之谕,虽有所不敢承;然因是而益知所以自励,不敢苟有所隳堕。则某也受教多矣,敢不顿首以谢!



首先,我对您的好意表示感谢。您劝我道歉是因为跟我情谊深厚,我非常感动。


然而,我向太守道歉是不妥的。这件事情本是小吏和群众之间的纠纷,而小吏不是太守指使的,群众也不是我指使的,我和太守之间没有矛盾。太守没有侮辱我,我也没有对太守无礼,何来道歉之说。


官场有官场的规矩,下级要向上级行礼。向那位官吏跪拜,是我分内的事。但是无缘无故的总来要我行礼,则是不恰当的。不当跪而跪,与当跪而不跪,遭受的侮辱是一样的。


我是一个被废逐的臣子,能坚守的只剩忠信礼义了。如果连这些都不剩了,那祸患就大了。


您在来信中为我分析了祸福利害,这里我也说一下我的祸福利害观。对君子来说,坚守忠信礼义就是福。如果失却了忠信礼义,就算名利双收,对于君子来说也是祸;如果坚守了忠信礼义,就算剖心碎首,君子也会勇敢前行,并以之为福。更何况贬谪流放这种小事呢?


我在龙场这蛮荒之地居住,瘴疠蛊毒和魑魅魍魉出没,每天都有死的可能。但是我处之泰然,不曾感到不安。这是因为我明白一个道理:生死由命。不会因为一时祸患,而忘掉终身的使命。


如果太守想加害我,而我是罪有应得,那我死而无憾。如果太守想欲加之罪,飞来横祸,我就相当于遇上瘴疠,遇上蛊毒,遇上魑魅魍魉罢了。怎会因此而感到不安呢?


您的劝导,虽然我无法接受,但我会更加努力,不敢有所懈怠。受教良多,对您表示十分感谢。


心安则气和,和气致祥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这里有一个故事。


当时的贵州巡抚王怀来,曾经乘马到城外给父亲挑选墓地。


正当犹豫不决,准备返回之时,他的马却在一处卧跪不起。


王怀来见此情景,决定把父亲安葬于此。


此处地形良好,草木茂盛,鸟禽集聚。


村民都认为是王怀来的孝心感动上天,把墓地所在地称为“卧马冢”。


王怀来到贵州上任的时候,王阳明前去拜见,听到了这件趣事。


当时一位同坐的客人说,这预兆着大人以后都要受到保佑了。


王阳明却认为,选个好墓地,就能给子孙带来福祉的想法是愚昧和错误的。


他说,首先是持有了要为父亲寻一片好墓地的真心,然后气就和了,而和气自然带来顺利。


“心安则气和,和气致祥”。


这解释明显比”祖坟盖的好,子孙受庇佑“这种话,说得通明事理很多。


高下立见。



Let's sh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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