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层面上的美

一张美丽的脸对于一个女人的意义，也许真的不是与生俱来的魅力这么简单，因为外面缤纷五彩的世界给了每个正待成长的女人心里树立起了一个地标似的理想建筑。通常一个女人外形举止都姣好的而恰好又聪慧那简直是拜上天所赐，以后的路想想也会越走越有安全感。要说到我小时候，身边每个女人，成熟的、年长的、同龄的实例都无不在隐含着这一条人间哲理。

印象中有很多优秀的女人，叫同样是女人的我总是失去了继续追逐美丽的勇气，因为她们有些超乎我的想象：其中不乏穿公主裙兼有一头能把作业本也抚上香味的披肩秀发的初中邻班宣传委员，同班甜美又优秀的高中学习委员，能歌善舞皮肤白皙的大学闺蜜，90年代每天着一身西装裙很潮的鹅蛋脸小学数学老师，我最亲近也最能激励我成为那种理想版女人的女人就是我妈, 她的完美形象在我心里也一直是绝对不可颠覆的。

我妈在我童年时代那绝对地喜欢跟风追潮，在自己业务领域也苦钻苦磨的，这要放在她少年时代全民信仰的红色年代，那真是可称得上是又红又

专。其实红的东西很多，青年时她爱养花，爱旅游，爱买衣服，爱为大家织针法最独创的毛衣，为我做最合身满大街都挖不到的连衣裙。专的东西则总的来说是做个现代版的白求恩。

我妈是自来卷儿，我很高兴这遗传给了我。她有那个年代几乎被大家热火朝天地工作热情忽视了的美丽容貌：浓眉，眼睛很有神，尤其是注视着人说话的时候，像极了80年代后期琼瑶电影里面的那种女主角率性有执着的风头。有一张她斜倚在上海西郊公园湖边，一头披肩黑发，身着杏黄针织束腰裙的泛黄的照片，那真是从琼瑶电影里面走出来的林青霞，妈妈年轻时代的美真的是很时兴，像极了我们这个年代的年轻人，一样需要追星，按照明星的装扮，从头到脚整一个造型，不同的只是我们每天按到手都要发痛的围脖，每天点着连我们都快赶不上更新的连锁店菜单上的披萨，每月去整装待发地逛一遍商场，整理一下流行的趋势和分析自己优缺点怎么显露怎么隐藏的思路；而我妈那个年代则是突然有了个去沿海城市进修的机会，则抓紧补足流行的功课，紧锣密鼓一边学习一边学学大城市的女孩吴侬软语说话的气质和轻拿轻放的优雅，红和专两不耽误，回来再接着红，接着专，接着将这些红传授给稚嫩得只知道吃好东西的身材有些小肥的我，我那时并不是不懂得美，而是相对于美，我只觉得注

视比学习要来得简单得多，我这样静静仰视着我妈的这种美直到我15岁左右。

但其实我妈的美在很多层面上都是精神上的。她跟我们回忆起她少年时代心中的理想，那可就是攒了一身的劲的，要加入中国，要加入中国，要参军身着绿军装，加入党的好儿女的行列。那时候每个人的照片还都是有特别构图的：依着松树的，举首远眺，有的则是同窗好友双双侧脸迎向一个更有光线感的方向，或者是面朝镜头笔直而又充满敬仰的站立。那时候的人从眼神投射出得都是对生活和人生道路的满腔热血，跟我们现在80、90年代的青年有事没事往镜头前一站，一阵摇头摆手，喜笑颜开、自然直白、没有任何励志感的脸谱那真是不太一样，用很直白的话形容就是：那时候每个人都仿佛是打了鸡血一样，每天都好像可以做很多事情，每晚做完了这些这些事情，就还有下一个章节的计划似的，说硬充积极我看不像，我们不理解那个年代确实是真的。

我妈的美和这些刚性的东西是分不开的。我妈的上一代是战争年代，父辈们在她青年时代没少提起过过往的峥嵘岁月。虽然到她出生的年份已经解放近十年了，国内的仗在她这一代已经不打了，但后来也还是有几次援助别国或边境战或国内和平年代的对一些不和平分子的平息，但这些，就算只有这些也还是可以让她觉得满腔热血，一说起来就感觉她有股年轻气盛在往我们的上头跑。

这些气息也让她在事业上真的如鱼得水，办公室里一水儿的粉色天使，簇拥着仅几个穿得纯白的像我妈这样的女人，她们可以独当一面，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要手下朝东就不得朝西。以至于，同样优秀但不是那么爱领导别人的我爸关键时候还要提一篮做好的饭盒在值班的日夜绝对如下属般的慰问一下我妈这个上级，这能让我妈在不大的指点江山的房间里可以顺手将手中的病历本的医嘱勾画地得更加张扬。

也许吧，也许正是这样的气息，爸妈在这种意境下相当合拍，爸爸本来就属于太过平和的人，再加之年轻的时代当过兵，服从过领导，听从过命令。他能冲淡一些好胜的气息，仿佛给偏酸或偏碱的液体中和一下。也因为我在童年时代也是个好胜的家伙：两个好胜又固执的女人在我爸面前，长久以来培养了他的平和又静而观展也适时劝阻的好脾气。

所以每每我综合评价我妈很是完美的时候，总还是觉得要是少那么一些些好胜和好强就好很多了，这话听起来不那么让人舒服，那么反过来说还是很不错的：尽管我妈有那么一点点争强好胜，但是我妈还是一个完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