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蕾】我们的心都长在左边

刀刀是一个卡通狗，中国最著名的狗。

即便丢在茫茫狗海中，你也能一眼认出刀刀，它头大、永远给你看一个侧脸，翻着白眼，还有它的口头禅：哦，my dog！

2010年，刀刀狗的心愿是拍一张正面照，在生日那天收到大蛋糕，像罗马斗兽场那样大，它有了两个新伙伴，一个兔子，叫No.2，还有一个猪，名字是五花肉。刀刀狗还需要一个女朋友，它去问刀爸：“怎样的拥抱才能心心相印呢？我们的心可都长在了身体的左边”。

刀爸的名字叫慕容引刀。

刀爸花了一整夜，抱着刀刀终于爬上树梢，树光秃秃的，像大漠里的胡杨，死了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朽，眼前是太阳升起的方向，身后还有月亮，刀爸小声说：再过一会儿，我们就是日月之间最明亮的模样。

刀爸的声音那么小那么小，只有住在他心里的小狗才能听到。

就在这个时候，风在水面上照见了自己的沧桑，好多好多的人都在日月之间看见了自己心里的小狗模样。一个读者给刀爸写信，他说：让刀刀从后面抱住女朋友，这样就能心心相印。请帮我转告刀刀，我希望能解开它的疑惑，希望它幸福。

刀刀狗就这样成了住在好多人心里的小灵魂。

因为头大，它有点自卑，所以学会了思考。因为头大，它来不及左顾右盼，所以不花心，总是坚持自己。因为头大，从侧面看过去它总在翻白眼，所以它对狡猾的猫说：走狗的路，让猫去说吧。

认识刀刀狗的时候，它在纸上，我在北方。

那个城市四四方方，闭合在明朝的城墙里，我总是想要爬上城墙尖叫。如果时间可以停下来，我愿意回到那一年，不是更年轻，也不是更光荣，我只是最爱那一年的自己。

那时候我会像刀刀狗一样看月亮，月亮美得不知如何是好，我会在暮色降临的时候想要弄清楚是天先黑，还是地先黑。

白天我穿过一条名叫柏树林的古老街道去上班，街上并没有一棵柏树，办公室里空空荡荡，很多年轻人来了又走，他们多年后会写一点文章怀念那个地方，不约而同地提起楼下三棵美丽的雪松。

打扫卫生的阿姨非常可爱，她把玻璃擦得像一块透明硬糖，雪松的影子映照在玻璃窗上，光芒万丈。同事男孩在窗户上贴图，一个头很大的狗狗说：我已经把自己看得很轻了，为什么还是不能和你一起飞翔？

一周后，头很大的狗狗又说：一条狗其实并不孤单，想一条狗才孤单。两年后，同事男孩结婚了，他的女朋友在同一个办公室里。她穿着曳地婚纱，捧着一盏小桔灯，美好得像小龙女。我看着她，那雪白的婚纱多好看，是刀刀狗坐在雪松倒影里朝我翻的白眼。

我把这个办公室故事讲给刀爸听了，这是后话。

谁知道人生会在哪里相遇呢？我在上海，原来慕容引刀也在这里。

我没想象过刀爸的模样，所以给吓了一跳，他太好看，像极了小一号的赵文瑄，笑起来有深深的酒窝。我叫他刀刀，轻轻拥抱他。隔着一团洁净的云朵，去拥抱沉没在地平线背后的葱茏岁月。

曾经有一位读者写信给美国《新闻周刊》，这本杂志50年来一直连载漫画“史努比”。他说：当我的儿子还小时，他因为太喜欢史努比了，以至于决定让自己成为一只小狗。他吃完了所有的狗粮。而且，在好几年内，他坚持每天都学一会儿狗叫。

我记得有一天，他被一个他认为是朋友的人伤害了，这是他第一次感到世界背叛了他。他看着我，眼里充满泪水，他说：“我希望史努比是真的”。

是的，我也希望刀刀狗是真的。

它在人群中停留，仰望星空，它有点忧郁，有点固执，快活的时候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梦到了开心的事情，醒来后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它说过：狗只能相信他看到的东西，人却能看到他相信的东西。

我抄一遍这句话，对刀爸说：我们无法回到过去，甚至无法像从前那样单纯地爱上一个人，相信某件事。但我和刀刀狗有点心心相印，它在我最爱自己的那个时间点上停留下来，再也没有更改过。

一直到很老很老，我也记得你最明亮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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